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張維中專欄/當天氣涼起來的那一天

2021-10-23

富士山的「初冠雪」失格了。今年九月七日,日本氣象台正式宣布二〇二一年富士山初冠雪紀錄,結果才過了兩週而已,氣象廳就收回這項宣言。九月七日的富士山初冠雪,眼睜睜地失去了它的資格。

三週後的九月二十六日,氣象台重新宣告,這一天才是二〇二一年的富士山初冠雪。九月二十六日像是莫名其妙中了頭彩似的成為新聞焦點,至於九月七日的富士山應該一臉無辜又尷尬,畢竟初冠雪寶座坐了三個星期,可能還沈浸在榮耀之中呢,結果卻被硬生生請下台,應該亂不是滋味的。這兩個日期在富士山上,可能從此結下梁子。

每年富士山的初冠雪測量基準,除了目測到冠雪以外,原來跟山頂周圍的日均溫有關。當山頂日均溫達到最高溫的那天以後,溫度若持續下降,在目測到山頂有覆蓋雪的那一天,氣象台就會宣布初冠雪。二〇二一年八月四日的富士山,氣象局測得平均氣溫為九點二度,之後一直下降,於是在看到山頂積雪的九月七日宣布了富士山初冠雪。怎料,九月二十日因為一陣暖空氣到訪,山頂溫度衝破十點三度,導致富士山初冠雪失敗。直到二十六日,確定山頂溫度不會再回升,氣象員目測到下雪,才更正宣布富士山初冠雪。

富士山位於靜岡縣和山梨縣交界,兩邊都能看到。有趣的是,如果從靜岡縣看過去有雪,但從山梨縣方向沒看到的話,就不會宣布初冠雪。也就是說要靜岡縣、山梨縣兩個方向看過去都有積雪,且山頂溫度符合條件,富士山才算初冠雪。

聽到富士山初冠雪了,就像學生制服短袖換長袖,有著換季的實感。

住在東京這麼多年,無論七、八月再怎麼熱,平均來說大概到了八月底九月初,走在東京的街頭,就會突然間感覺到早晚有了涼意,是可以穿上薄長袖的那種程度。到十月下旬,風衣甚至外套都可以出籠了。一直好喜歡這時候的秋天,感受穿在身上的衣服厚薄多寡的改變,像是為時間具象化的堆疊。以前常感嘆時間過得太快,進入十一月,晃眼就要跨年,可是這兩年因為疫情的關係,反而期待把時間撥快一點。快一點,再快一點,快到我們都能夠自由來去的那一天。

當台北的天氣涼起來的那一天,疫情後只見過一次面的浩司君,傳來訊息問我,什麼時候會回東京?以為只是閒聊問候,結果他告訴我失戀了。失戀其實沒什麼大不了,浩司君說,他失落的是對方竟告訴他:「你沒有作為男友的資格。」說得好重的一句話。被指責戀人失格,即使原本殘存的美好回憶,剎那間全消磨殆盡。

忽然想起今年兩度挑戰才成功的富士山初冠雪,我把新聞轉寄給浩司君。要是真的還那麼在乎對方,就再挑戰一次把他給追回來吧!如果依舊不行,也不必太憂傷。富士山初冠雪不是靜岡縣說了就算,戀人的失格或合格,也得從另一個角度來看。

再試一次,該給自己多久的期限呢?浩司君問我。我想了想,回答他,那就在東京初雪以前吧,當天氣真正涼起來的那一天。

在秋冬季節轉換的階段,等待紅葉和黃葉的出現,雪的腳步還很遠。

 

張維中

東京在住台北人。喜歡大都會的新潮繁華,也愛地方小鎮的人文風情。寫遊記、寫散文、寫小說也寫少兒讀物。近作為長篇小說《不在一起不行嗎?》、散文《東京直送》和旅記《日本小鎮時光》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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